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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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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手上有了動作, 可當反應過來,是聞溯先吻住了他。

溫冷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頜,迫使他微微仰起頭;而唇柔軟溫熱,帶著清爽好聞的氣息, 仿佛——

仿佛@#?%!&……

明明是我先的你怎麽*&?%##%*&……

江逾白眼不敢眨手不敢動, 呆呆拽著聞溯衣領,血色從臉頰漫到耳根脖頸, 整個人仿佛熟了。

3,

2,

1。

他在心裏瘋狂搖擺節拍器, 數到三秒, 觸電般松開捏住人家衣領的手,向後撤離。

如果是在漫畫裏, 他腦殼頂上恐怕已經往外冒煙。

“哦哦哦!”“啊啊啊!”“嗑到了我嗑到了我cp是真的嗷嗷嗷!”

周圍起了一片怪叫聲, 仿佛飛來了無數只尖叫雞。

你們好煩啊沒見過人打啵嗎!

江逾白低頭閉眼深呼吸。

江逾白花了半秒鐘作出鎮定表情, 扭頭想要警告周圍這群尖叫雞兩句,先聽見聞溯在耳邊笑了一下。

非常低、非常輕的一聲笑, 短促得讓人不禁懷疑是錯覺,卻又實實在在抓耳耐聽。

江逾白表情一下垮了,心理建設白做, 耳朵燙得更加厲害。但他不服氣,刷啦把頭扭回去, 瞪著聞溯問:“你笑什麽?”

“你好像很容易害羞。”聞溯半垂下眼,捏過江逾白下頜的手滑回身側,手指輕輕一撚, 低聲說道。

“……”

你在說什麽夢話?

滾。

江逾白臉上多了幾分殺氣。

他開始覺得這人克他,操場那次克他, 奶茶店那次克他,這次還克。

“為什麽你這麽淡定?”

臉不紅心不跳,果然親人的那個更占優勢麽?江逾白特別不平衡,萬般希望倒帶重來自己搶先出手,然後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蹦了出來。

“不淡定,特別緊張。”聞溯看著江逾白,“這是我第一次親人。”

江逾白:!#@??%%

誰想知道啊!

“這個不用說出來!”江逾白壓低聲音吼他,恨不得就地挖洞把聞溯給埋了,頂著張鯊氣騰騰的臉起身,兇巴巴地催促:“走了。”

“去哪?”聞溯仰起頭。

“你如果想留在這裏繼續被雞叫聲包圍繼續被拍照,也可以不走。”江逾白道。

聞溯眉梢輕輕一擡,把手遞出去。

江逾白將握住聞溯的手,這家夥從野餐墊上拽起來。他也懶得對周圍的人說別亂發照片的話了,百分之兩百沒用。

桂風從樹梢流向天際,陽光載滿游客們嬉笑玩鬧的聲音。

兩人大步走出草坪,轉瞬混進如潮的人流裏。

他們沒有接下來的目的地。

江逾白厭倦了排隊兩小時玩耍五分鐘的往覆循環,對游樂項目不再提得起興趣,幹脆把游樂場當作公園來逛。

他晃著手機掛繩胡亂帶路,路過幾對凹造型拍照的小情侶,有感而發:“突然想起,在離開前該說一句‘謝謝大家我們在一起了’的。”

“不是說要打一場持久戰,然後再轟轟烈烈地在一起?”聞溯走在江逾白身後,目光落在他被風吹得一翹一翹的發梢上,語氣不疾不徐。

“這不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麽?再說現在也夠轟轟烈烈的。”江逾白回過頭,“但如果你想過段時間再開始,我可以回去跟他們解釋。”

“怎麽解釋?”

江逾白立馬淚眼汪汪:“你看上別人溫柔賢淑體貼大方,而我成績不好脾氣差還愛鬧騰,就把我甩了。但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你怕我真做什麽傻事,迫不得已答應繼續和我好。”

……我就不該問。

聞溯額頭掛滿黑線,克制住眼角的抽搐,動手把江逾白的腦袋轉了回去:“註意看路。”

嗡!

嗡嗡!

江逾白不出意料地收到幾條微信。

傅磷寫了篇小作文感慨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大好的日子游戲還沒玩兩局就跟隔壁豬跑了,把老父親一個人丟草坪上簡直沒良心。

段錦綾顯然還沒平覆下激動的心情,感嘆號的使用數量嚴重超出規範,隔著屏幕都能聽見她內心裏的尖叫和吶喊:

【小江!!!!我滴江!!!你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江逾白淡定打字:“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樣。”

這件事畢竟涉及到兩個人,所以他和聞溯一開始就說好了,不對任何人解釋。

【你們在一起了?】

【你不是不喜歡他嗎?就算喜歡上了但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才幾天啊我不信!】

段錦綾的消息立馬biu一聲刷出來。

江逾白在心裏嘆了一聲,果然,這事在知情人士看來還是很奇怪的。他回: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段錦綾發來一連串省略號。

但下一秒這家夥畫風就變了,在三人小群裏咻咻咻發出一堆照片,瘋狂艾特今天沒到場的秦越,說她嗑到真的了,叫秦越速速出現來和自己一起嗑。

全是江逾白和聞溯的照片。

鬼知道在大冒險懲罰的三秒裏這家夥按了多少次快門。

江逾白牙疼地打開了消息免打擾。

“小心!”聞溯驟然間拔高音量,說話的同時伸手將江逾白衣領一勾,猛一下把他從路上拽開。

“怎……”江逾白擡起頭——前面路上竟然多出了一棵樹,如果剛才他依舊往前走,就要直挺挺地撞上了。

“嗷!”江逾白拍了拍胸口。

“……”聞溯看一眼樹,又看一眼江逾白,“不是沒撞上麽?”

江逾白:“以示尊重。”

聞溯似乎也有些牙疼。

江逾白又低下頭沈迷進手機裏,手指戳著鍵盤,好似要發消息發到天荒地老。聞溯掃了一眼,問:“在聊什麽?”

“如何成就一名忽悠大師。”江逾白回答。

旋即他想到什麽,上上下下乜著聞溯,“嘖”了聲,揶揄:“你這男朋友管得還挺寬,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問手機密碼了?”

“是。”聞溯將手往這人肩膀上一撐,推著他往前:“再不走你也擋路了。”

“我是不會告訴你我的手機密碼的,不給你任何查崗的可能。”

“我擋路?你是指我帥得擋路嗎?那你說得可真對。”

江逾白樂得有人在背後推他這臺走了一萬多步走得就快沒油的老爺車,同時和聞溯進行兩個話題。

不過走著走著,他腳步一停,面露愧色:“啊,我把裴斯言給忘在草坪上了。”

“你可以現在把他叫過來。”聞溯語調平平,聽不出太多情緒。

江逾白想了一下,搖頭:“算了,恐怕叫了人家也不會來。”

聞溯繼續推著他往前走。

他們的門票不包括夜場。不過就算包括,江逾白也沒心思繼續玩。下午的時候他就去排了個蹦床。

聞溯一直陪著,但隊伍排到了卻沒上去,理由是這玩意兒蹦著太傻。

江逾白有證據證明覺得這人在拐著彎罵他。

之後兩個人離開歡樂谷、打道回府。

從游樂場裏湧出的人流也十分魔幻,連搭地鐵站入口處的扶梯都得排隊。江逾白實在沒勇氣去擠地鐵,和聞溯一塊兒打了個車。

回到家是一個小時之後,江逾白經過客廳時發現衛嵐回來過,因為茶幾上多了一盒月餅和兩盒點心。

他和衛嵐還在鬧矛盾,看了兩眼就回臥室,沒拆開吃。

江逾白每天練琴四小時,雷打不動。

時間流逝得既快又慢,練完琴他拿起手機點了個外賣,然後切到微信界面,消除新的小紅點。

秦越回了老家,山裏信號差,隔好幾個小時才接上段錦綾的話,在群裏啊啊啊發癲。

其他和江逾白玩得不錯的人也陸陸續續發過來消息,祝福的、討喜糖的,甚至還有討教追人經驗的。江逾白一一回覆,給討經驗的人出完餿主意,劃拉了一下消息列表,發現這些人裏面沒有裴斯言。

不應該啊?身為好兄弟你不該為我高興為我慶賀嗎?

難道他和聞溯的cp有一半是真的,裴斯言一直暗搓搓喜歡聞溯,現在聞溯和他在一起了,他憤怒得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還是說手機在游樂場裏被偷了?玩大擺錘的時候掉下來砸稀巴爛了?沒話費上不了網了?

江逾白腦補著各種劇情,試探性地給裴斯言發了個游戲邀請。

對方倒是秒接。

“你還喊人嗎?不喊的話,我排了。”江逾白打開語音,又試探著問了一句。

“排吧。”裴斯言道。

裴斯言那邊並不安靜,有電視的聲音,有喝水之後水杯和桌面撞出的輕響,還有家裏寵物弄出來的零碎動靜,但裴斯言除了剛才的回答,便沒再說過話。

這很少見。裴斯言玩游戲,一向是主動挑起話題的那一個。江逾白心中的奇怪感更重,思索片刻,說:“你今天……”

“你和聞溯……”裴斯言也在這時開口。

“你先說,我和聞溯怎麽?”江逾白咽掉自己瞎找來的話題。

裴斯言沈默了幾秒,才說:“你和聞溯之間的關系,是不是不像表現的那樣純粹?”

他問得很認真,語氣起碼帶著七八分篤定。江逾白眼皮狠狠一跳,差點兒驚出一聲“臥槽”。

你個瓜皮你怎麽這麽火眼金睛?

“你是指我覬覦他的□□嗎?這樣看起來確實不太純粹。”江逾白最近說鬼話的本事見長,眼珠子一轉就想到糊弄的回答。

“我不是指……”裴斯言話到一半突然不繼續說了,輕聲一笑,改了口:“我有一個朋友,他一直想追你。”

“你讓他趕緊死心吧。”江逾白立刻道。

裴斯言低聲哼笑,非常利落地拿下了這局游戲的一血。

“first blood”的提示語之後,他的聲音又響起來:“我朋友傷心了整整一個下午,說生活已經很灰暗了,你竟然一點指望都不給人留。”

江逾白心說我的生活也很不易。

“行吧,我讓他等你分手了再來。”裴斯言沒等江逾白開口。

“……”

江逾白又心說我會和聞溯綁死的,必不會讓你朋友等到那一天。

江逾白努力吃著兵線。

而裴斯言在談笑間完成五殺。伴著那一聲“Aced”,他邀請江逾白:“明天一起去泡溫泉怎麽樣?我剛好有兩張票。”

“好啊好啊。”江逾白明天沒有安排,沒做多想應下。

“答應得這麽快,都不用和男朋友商量的?”裴斯言語氣調侃。

“呃……”江逾白有些不自然,“我們明天說好了不一起玩。”

裴斯言又是一聲笑。

翌日江逾白準時赴約,和裴斯言在溫泉景區待了一個下午,晚上吃那裏的自助。

假期就這樣一晃就過。

現在互聯網發達,江逾白和聞溯的事情已經在學校裏傳開。

江逾白課桌裏那些宛如定時刷新的零食巧克力總算沒有了,打完球也不再有人攔路送水,其他雞零狗碎的瑣事也大幅減少,他舒心又滿意。

就是每每遲到被逮,侯圓圓看他的目光總是感慨又悔恨,似乎在扼腕江逾白拱了他家的豬。

不過江逾白的生活並沒有發生本質上的變化,每天依舊上課練琴逃課,休息時間給聞老板伴奏和讀書。

趙鳴宥笑他們戀愛期間還存在這樣的金錢關系十分庸俗。江逾白回了句親兄弟也要明算賬,沒想到趙鳴宥聽見這話,跟個被踩扁的尖叫雞似的長長一哦,擡起拳頭敬佩他們倆搞骨科。

江逾白簡直想一大提琴掄過去,當場把這家夥送進醫院看骨科。

一層秋雨一層涼。

這個月的月底,夏天終於收拾起行囊款款離開,溫度徹底降了下來。桂花盛放得恣意絢爛,大簇大簇的金黃點綴在枝頭,花香飄得很遠。

在這樣美好的日子裏,臨江市二中眾學子迎來了一月一度的——月考。

二中無論大考小考,只要是全校性的考試,都非常嚴格,不僅比對著高考的時間表和要求,還會開信號屏蔽器。

對於學渣們來說,這三天當然是能晚到校盡量晚到校。

早上8點45,早餐鋪子都閑下來的時間,江逾白才叼著牛奶盒子單肩挎著書包從公交車裏下來。

淩晨落下的那場雨積在路面坑窪處,天空蒙著一層鉛灰,街上大多數人都穿起衛衣和外套,江逾白身上依舊只有一件短袖,胳膊露在外面,很是囂張。

“江逾白,你這種藝術生也要參加考試啊?”

“這些好學校的人,哪個不把考試看得比命還重要?”

“沒勁兒。”

“還是祝他好好考吧,考差了說不定要被媽媽打手掌心!哎喲一想到那個畫面我就想笑,哈哈哈!”

幾個刺耳的聲音在附近響了起來。

江逾白轉頭一看,是技校那群五彩繽紛的雞毛撣子,其中有個人他特別熟,正是被他打斷過手臂的青哥。

“喲,青哥傷好了啊。”江逾白諷刺一笑,喝光最後幾口牛奶,把空盒往後一扔。

咚。

正正砸進技校混混們腳下的水氹,濺起的水花帶著泥點。

五分鐘後,江逾白走進學校。

江逾白的成績常年吊車尾,坐的考室一向是倒數那幾個。他熟門熟路地等起教師電梯,沒想到先等來的人是聞溯。

男生面容英俊冷漠,一米八幾的個頭,身形挺拔,白襯衫黑色長褲,衣袖在手腕位置挽了一道,身上幹幹凈凈一眼分明——無法夾帶半張小抄。

“聞同學,你走錯了,高貴的一考場不在逸夫……哦!”江逾白對聞溯說道,不過話沒問完,便先想到了答案。

——上學期聞溯不在二中,沒有考試排名,因此只能被流放到最後的考室。

江逾白立馬換上嚴肅臉,大步上前,重重按住聞溯肩膀:“兒砸,爸爸祝你這次考試一鳴驚人、一飛沖天。”

聞溯按掉手機屏幕,琥珀色眼眸冷沈沈一轉,凝視住江逾白:“《離騷》讀熟了嗎?”

開口一鳴驚人,殺得敵人片甲不留。

“……”江逾白面色大變,方才過來得有多快,這會兒便退得有多快。

“我現在對屈原的感情很覆雜。”江逾白說。

先前聞溯給的那本《古文觀止》是精選集而非全集,這些日子江逾白已經讀完了,現在新得到的任務是屈原詩歌。

但是!

江逾白對屈原有一萬個“但是”!

“我感激他給我們帶來了端午節,但是!離騷是人讀的嗎?離騷是人讀的嗎?離騷是人讀的嗎?”

江逾白越說越憤恨,就差一拍大腿霍然跳起。

“怎麽就不是人讀的了?我還能給你背一段呢!”

反駁的聲音當場響起,此時江逾白的前桌、一位背古詩文如同打機關槍的劉姓同學路過,“且聽我道來: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餘雖好……”

劉同學這次不打機關槍了,背誦抑揚頓挫,並且隨著語氣的輕重緩急舞動手臂、浮誇邁步。

江逾白整個人麻了,高舉雙手,更加浮誇地做了個休止手勢:“停!你給我停!”

“這段要求背的呀親。”劉同學對江逾白一笑,說完蹭蹭蹭上了樓梯。

叮——

江逾白等的電梯到了。

他面無表情給了聞溯一個眼神,面無表情走進去,面無表情按下樓層鍵。

聞溯跟著進電梯。

“誒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傅磷的聲音從逐漸合攏的電梯門外躥進來。

江逾白對兄弟伸出援手按下開門鍵,然後往聞溯身旁挪了挪,給傅磷騰出位置。

傅磷閃了進來。

他眼下一片青黑,不知昨夜熬到多晚,對江逾白和聞溯說完謝謝,就打了個巨大的呵欠。江逾白本來也沒多精神,登時被帶得也犯起困。

整個電梯裏唯獨聞溯精神飽滿。江逾白瞄了聞溯一眼,歪倒上半身靠過去,不計前嫌也不見外地把他當成墊子。

“餵餵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倆能稍微檢點一些嗎?”傅磷大步後退,比著個剪刀手遮住眼睛,語氣非常嫌棄。

“這就不檢點了?那我還能當著你的面來點更刺激的呢。”江逾白也擺出嫌棄臉。

傅磷奇道:“難道你要當著我的面和你對象打啵不成?”

“你為什麽要說難道?就沖你的這句難道,我還偏要了。”江逾白的鬥爭精神上來了,說完便轉向聞溯。

聞溯輕癱著臉沒有說話,琥珀色的眼睛沈靜幽深。江逾白轉身的動作一頓,心說別是生氣了吧?

這玩笑是開得有點過頭。聞溯雖然是他對象,但又不完全是他對象,不能隨便親。

哎,他怎麽就跟傅磷爭起來了呢?宛如一個小學生。

都怪傅磷,畢竟傅磷是小學雞。

懊惱的情緒湧上心頭,江逾白暗地裏對傅磷大比中指,看聞溯的目光變得小心翼翼,瞄一眼,斂低視線,然後又瞄一眼。

而隨著他的目光,聞溯喉結輕輕滾了一下。

江逾白捕捉到這個瞬間。

被襯衫衣領覆住的冷白皮膚之上,清瘦利落的線條倏然起伏,再搭配一張英俊冷漠的臉……

日。

你長得帥也就算了,怎麽還能把這麽平常的動作做得這麽色氣?

如果親上去,一定很刺激。

想試。

但試試肯定就逝世。

算了,以後找別的對象試。

江逾白腦海裏彈幕一條接著一條。

都怪傅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提什麽打啵。他收了視線轉回身去,擡手按上傅磷肩膀,笑容溫和可掬:“二狗你趕緊找個對象吧,免得單身久了,看條狗都眉清目秀。”

傅磷:?

傅磷怒道:“不是你自己偏要和你對象打啵嗎?這他媽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

聞溯喉結又滾了一下。

江逾白嘴裏吃著糖,揉雜著海鹽氣息的清爽薄荷味道隨著動作拂向聞溯,又突然之間遠離,像是飄忽不定的夏天,即興來了,即興遠去。

他微不可見地瞇起眼,偏頭伸手,把江逾白的手從傅磷肩上拿了下來,再將他的腰一勾,把人撈回身側。

傅磷:??

傅磷又被這個動作刺激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要舉報你們虐狗!”

三個人都去同一樓層,電梯一到,傅磷率先出去。

江逾白的考場在聞溯之前。他先把聞溯送進最後那間教室,然後才來自己的考室找座位。

整個學校沒有哪一支手機有信號,但並不能說手機就變成一塊廢鐵,它至少還有記錄功能。

倒數幾個考場裏,好些學渣都忙著將儲存在手機裏的知識搬運刻錄到桌面上。

江逾白從不幹這事,他考試一向憑自信。

他視線在教室裏掃了一圈,剛坐好,書包還沒摘下、筆袋還沒掏出來,一個胖乎乎戴眼鏡的男生走到身旁,緊張兮兮地說:“江逾白,你能來幫我個忙嗎?”

江逾白認識這人,隨口回了一句:“怎麽了?”

胖男生四下看了看:“這裏人多,不好說,我們去外面,行吧?”

“你不會是又被……”江逾白看了眼時間,離考試開始還有七八分鐘,足夠說點事,應下來,帶上書包出了教室。

這一層樓有個雜物間,除了校工,鮮少有老師會去那裏,連路過都少,儼然變成了中二少年們“密談”的聖地。

胖子的目的地就是那。

江逾白並不意外,手拎著書包往肩膀上一搭,跨進門檻:“現在可以……”

砰!

雜物間的門在江逾白背後關上了,那胖子沒有跟進來。

緊接著,外面響起鑰匙插進鎖孔、擰轉反鎖的聲音。

“臥槽?榮勝你陰我?開門!”江逾白表情一變,詫異又憤怒,轉身去擰門把,但已然擰不動。

“榮勝你個孫子!”江逾白大罵。

外面的人沒有回應,顯然走了。

“媽的。”江逾白又罵了一句粗,低頭掏手機。

學校開著信號屏蔽儀,別說發微信,他的手機現在連個110都打不出去。

這個雜物間沒有窗戶,做不到直接向樓外呼救。江逾白又開燈看了眼門縫,可那縫隙窄得連張紙都塞不過去。

江逾白狠狠往門上踹了一腳,但門是厚實的鐵門,連點大的響動都踹不出,白費力氣。

媽的,只能寄期望於校工過來拿東西,或者有人發現他不見、找到這裏來。

最多不過等到下午,第二堂考試結束了學校就會關掉屏蔽儀。

江逾白在雜物間裏找了個地方坐下,強迫自己冷靜。

中午12點17分,阿福副食店。

三葷兩素一湯在桌上擺開,正常上課下課的趙鳴宥就位完畢,挖了一大勺麻辣豆腐拌進飯裏。

他一邊吃一邊疑惑地看了一眼江逾白的演奏專屬位置,問聞溯:“小江今天怎麽還沒來啊?難道他終於想開了,厭倦你這張每天都不帶表情的臉了?”

聞溯垂眼夾菜,沒有回答。

二中的考試不允許學生提前交卷,十一點半語文考試一結束,聞溯就去了23考場,那時江逾白已經走掉了。

他以為江逾白先來店裏,但到現在都沒看見人,而且不回微信不接電話。

江逾白不是那種一言不合玩消失的人,更何況早上碰見的時候江逾白還很正常,他們並沒有“不合”。

聞溯眼皮一直跳,吃了兩三口菜放下筷子,點開班級微信群,在成員裏搜索出秦越,發了一條好友申請過去。

秦越沒有立刻通過。

他又搜出段錦綾的微信名片,這一回對方秒同意。

聞溯直接撥了一通語音。

“餵?聞溯?你找我?”段錦綾很是驚奇。

“江逾白和你在一起嗎?”聞溯問。

“沒有啊,他不是每天都和你一起吃飯的嗎?我很久沒在中午見過他啦。”

“我聯系不上他了。”聞溯的聲音不由沈了幾分。

“哦,學校開了信號屏蔽器,他可能還在……不,學校沒信號,他怎麽可能待在學校?他巴不得開考十分鐘就交卷然後滾出校門!”段錦綾說著說著也意識到不對,“也許他和傅磷一起去網吧了?他們打游戲的時候都不理人的,我去問問,等會兒再聯系你。”

語音掛斷。

聞溯未等回覆,起身往外走:“我先不吃了。”

在客廳的人都聽見了段錦綾的話,文叔擔憂地點點頭:“去找吧,逾白別是真出什麽事才好。”

趙鳴宥也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找。”

“你對二中又不熟。”聞溯拒絕,出門前想起什麽,大步轉向臥室,拿了件外套掛在臂彎。

大概過了兩分鐘,段錦綾回撥一通語音給聞溯,語氣變得焦急:“我們誰都聯系不上小江!他游戲也沒上線,從昨晚十一點起就沒登陸過了!”

聞溯已經走到了街上,步伐匆匆,但說話冷靜:“如果他手機有電有信號,不可能聯系不上,他應該是被關在學校的什麽地方了。”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我和秦越這就回學校找他。”段錦綾說。

“你們離哪個門近?”

“西門。”

“到西門集合,然後一起去找。”

五分鐘後,二中西門。

老榕樹樹冠如雲,在校門前默然佇立。來這裏的不只聞溯、秦越和段錦綾,還有裴斯言以及傅磷。一行人都了解發生了什麽,也不多說,拔腿往逸夫樓走。

“江逾白!”

“江逾白江逾白!”

“小江!”

他們從一樓找起,邊走邊喊,每間教室都推開進去。

距離下一堂考試還有很久,樓道教室空蕩蕩,喊聲激起回音,可沒那一次呼喊得到了江逾白的回應。

雜物間裏有燈,江逾白坐在燈下,靠著木箱子,睡一會兒醒一會兒。

最後一次是被考試結束的鈴聲驚醒,他趁著樓道裏有了聲音,走到門口敲門,希望有人循聲過來,可惜沒人聽見。

也沒人喜歡待在被屏蔽了信號的教學樓裏,那些吵鬧的聲音沒過多久便消失,四周重新變得冷清。

書包裏的零食已經被他吃完,但水喝了一半便不敢再喝,因為這裏沒廁所。

有些冷。

江逾白抱住膝蓋,後悔起早上出門前沒加件衣服,過了會兒又看了眼手機,信號依舊0格。

“學校這麽大,他不一定在逸夫樓。要不我們分開找?不管找沒找到,半個小時後都到操場門口匯合。”

一行人找完了逸夫樓的第一層,秦越提議。

“不,他應該在這棟樓裏。”聞溯低聲道,“他可能沒參加上午的考試。”

他和江逾白每個中午都一起吃飯,今天的考試又不能提前交卷,江逾白沒有道理不等他一起走。

而在之前,江逾白和他一起出電梯,領著他去了最後的考場,還跟坐他後面的裴斯言說了幾句話。

那個時候已經快到考試時間了,江逾白也沒理由離開逸夫樓。

所以如果江逾白真被困在了學校裏,時間大概率就在開考前的幾分鐘。

“去四樓!”裴斯言跟上了聞溯的思路。

江逾白要是不想參加考試,那他根本不會來學校;而他既然來了,那麽就算考試開始前幾分鐘離開考場,也不會走遠!

“四樓?”傅磷緊接著反應過來:“對,四樓有個地方可以關人!”

蹬蹬蹬。

腳步加快。

傅磷拿出了地震時逃生的速度沖上四樓,直奔雜物間,擰了兩下門把沒擰動,猜想得到確認,拍著門板大喊:“江逾白江逾白,你是不是在裏面?”

“傅二狗?”一門之隔,江逾白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好大兒,你終於來救爸爸了!”

“找到了,果然在這裏。”傅磷氣喘籲籲地對後面的人說,又沖著雜物間比中指:“你滾!救人的才是爸爸好嗎?”

“門被反鎖了,這裏的鑰匙是誰保管的?”聞溯緊隨在後,目光落在門鎖上。

裴斯言:“行政應該有,如果在那裏找不到,就把侯圓圓找過來。”

江逾白在裏面聽見他們說話,“喲”了一聲:“我們溯哥和言哥也來了!”

“我們都來了。”秦越隔著門對他道,“你聽起來還生龍活虎的,早知道就不來那麽急了。”

“你別這樣說。”段錦綾錘了秦越一拳,“我知道鑰匙在哪個老師那,我去拿!”

段錦綾飛奔下樓,幾分鐘後拿到鑰匙回來。

聞溯接過,反擰三圈開門,大步進去。

雜物間燈光慘白,東西堆得淩亂,江逾白從一個大箱子上跳了下來,腳步丟著餅幹辣條的包裝袋,和剩一半的可樂。

聞溯跟檢查自家走失寵物似的拎起江逾白胳膊把他翻來覆去看了一遍,見身上沒傷著磕著,蹙了一路的眉頭才舒展開。

但江逾白身上溫度很低,露在外面的皮膚冷冰冰,聞溯不顧他背上衣袖蹭到的灰,抖開外套給他裹上,把人抱到懷裏。

這是他的外套,江逾白穿起來稍微寬松一些,他幫他將拉鏈從底拉到頂,豎起的衣領一直遮住了鼻子,只露出一雙烏漆漆的眼睛。

他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順著江逾白的後背,問:“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身體好著呢,就是溫度再低十度,也能抗。”驟然的溫暖讓江逾白哆嗦了一下,但嘴上依然倔著。

聞溯沒好氣地揉上江逾白發頂。

“我本來還以為要等到下午的考試結束,學校把信號屏蔽關了才能聯系上你們的。”江逾白垂下腦袋,把額頭抵到聞溯肩膀上,小聲道。

“不過我沒想到你會來。”須臾江逾白又加了一句。

“為什麽不認為我會來?”聞溯揉他頭發的力度加重,無聲一嘆,語帶歉意,“我應該看見你沒在考場就來找你的。誰把你關到這裏面來的?”

江逾白的臉色沈下來:“榮勝。”

“榮勝?17班那胖眼鏡?我記得你們倆沒仇啊,他怎麽突然搞你?”傅磷皺起眉。

“他沒那個膽子來搞我,大概率是幫別人。”江逾白冷笑。

“我日了,那狗東西還挺能耐啊,你打算怎麽……”

“你先去吃飯。”聞溯打斷傅磷的問話,把江逾白的包拎過來遞給他,往他後背一拍,示意離開這裏。

江逾白轉頭:“你呢?”

“收尾。”聞溯垂眼又掀,言簡意賅。

“一起。”裴斯言瞥他一眼,又對秦越幾人說:“你們陪著江逾白,別讓他再落單了。”

秋風掠過秋枝,驚落葉上積雨。

十分鐘後,學校外某家網吧。

這裏全區域不禁煙,進門煙霧繚繞,味道刺鼻嗆人。

敲鍵盤的聲音不絕於耳,叫喊謾罵此起彼伏。

“高二17班的榮勝?”

C區靠過道的位置,戴著眼鏡、正劈裏啪啦砸鍵盤的胖子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正玩到關鍵時刻,擡起頭格外不耐煩:“是我,有什麽事?”

下一秒——

咚!

一拳迎面砸來,胖子被連人帶椅掀倒在地。

“我日你……”

喊聲戛然而止。

另一個人把他衣領一拽,勒住脖子,扯麻袋似的將他從椅子裏扯出來,拖進黑暗的安全通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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